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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元康離京的那一日, 婉月特意出宮去送他。
同州地處邊疆，氣候寒冷，當地語言習俗都與京中不同。饒是婉月久居深宮也聽說此地民風彪悍, 械鬥時發。何元康出身富貴, 當慣了清貴安定的京官, 沒有半分地方處政的經驗，驟然去了這種地方當巡撫, 想要理清政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異地為官素來艱難，不是說你當上了巡撫就能行使巡撫職權的，每個地方的鄉紳豪族盤根錯節, 關系難以描述，若沒些心性手段, 大概率上任就被架空。
按照原本昌平帝對何元康的寵愛程度，他外放也該是京城周邊富裕安寧的州府, 民心擁護，官紳順服，政令通達，上任之後只需依循舊例辦事, 摸索一陣也就慢慢上手了。
但同州不一樣, 作為邊疆州府, 當地人習慣了天高皇帝遠，豪族鄉紳勢力根深蒂固，朝廷的政令在他們眼裏沒什麽威懾力。
更何況何元康作為前途無量的中書令，突然被扔到這裏當巡撫, 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得罪皇帝了, 自然更不會將他放在眼裏。
這種情況下，他能坐得穩同州巡撫的職位嗎？
婉月很擔心。
但聖旨已下, 昌平帝正對他們心懷厭惡，她不能和自家老爹唱反調，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宮為老師送行。
這天一早，她先出宮去玉顏坊和正在修建的公主府轉了一圈，聽人稟報何元康已經動身，這才向著城外趕去。
出了城門，沒走多遠，她就看到了籠著青布的馬車在路邊孤零零的停著，何元康牽了一匹黑馬站在車前，幾名男子正同他說著話。
聽見響動，他們聞聲回頭，認出是她便停下交談，一齊迎上前向她行禮。
“下官參見景安公主。”
“景安見過曲相、李亞相。”
婉月回了一禮，打量一眼，見領頭的人一身緋袍，方臉隆鼻，鬢發微白，神態溫和。略後一步的男子衣飾類似，模樣相較年輕幾歲，臉頰瘦削，神情嚴肅。雖然沒見過，但將幾位朝廷重臣的信息在腦內過了一遍，婉月就將兩人對應了起來。
領頭這人名為曲伊，官任尚書令。隨後的李元瓊，是剛剛提拔的門下令。
也不知這是哪裏的游戲世界，各項制度都充滿了拼接怪的既視感，如今大楚官職類似於三省六部制，但細節處又略有不同。
權力最大的是尚書，門下其次，中書被弱化成了文秘團體。
尚書令統率著六部，對各部都有監管指導權，權力接近古時丞相，被人以“相”尊稱。門下令則是用來分尚書令權的，將尚書令的部分權力分給門下令，美其名曰輔助、審議，被人稱為“亞相。”
面對這兩人，婉月的態度十分謙恭，不敢有絲毫怠慢。李元瓊也就罷了，曲伊任尚書令十數年，是精於吏治的能臣，在朝野中聲名極佳，不容小覷。
要知道，作為執行政令，監察六部的尚書令，他是皇帝與百官之間的重要樞紐，上要輔助皇帝，下要統率百官，兩邊都要平衡應對，曲伊能任職十數年，歷經兩任皇帝，地位紋絲不動，同時個人聲名極佳，心智手段實屬了得，婉月對其十分讚賞，也充滿了對老狐貍的警惕心。
見禮之後，曲伊笑呵呵地俯身看她，瞇起眼睛的模樣分外慈祥，如同看著小孫女的和藹老大爺。
事實上也差不多，他最小的孫子只比婉月大了兩歲。
“公主也是來為何大人送行的？”
“正是。”婉月模樣乖巧，向他們點了點頭，“老師離京，我自當來送的。”
此時何府家眷也從馬車下來，婉t月客氣地阻止了她們行禮。何元康家在京城，此去同州，只帶了發妻和幾名仆婢隨行，其他人都留在京中。
略說了兩句，曲伊和李元瓊主動告辭，將場地留給了這對師生。
等他們遠去，婉月重新轉頭看來，神色傷感。
“老師此去，還不知何日才能回京。同州苦寒，望您千萬保重自身，婉月會時常給您寄信，還有許多課業問題要向您請教呢。”
“多謝公主關懷。何某會珍重自身，精研政事，不負陛下與同州生民之望。”
何元康笑著答道，“至於您的課業，陛下已經為您另擇講師，明日文華殿就能得見了。”
“我不管，我就想問您。”婉月垂下眼簾，語氣失落，“啟蒙以來，得您費心教導，婉月受益良多。今日離京，我都不知道該問誰了。”
“下官只是盡分內之職罷了。”何元康有些無奈，“駱大人通今博古，必能勝任講師職責。”
“不管怎麽說，您才是我們的蒙師。”婉月擡頭看他，認真說道。
“公主過譽，下官不敢當蒙師之稱。”
何元康俯身行禮，言辭謹慎，心中卻很欣慰。
都說患難見真情，作為聖眷極隆的天子愛臣，他什麽好聽話都聽過。然而被皇帝一腳踢出京城，淒涼離開的今日，前來送別的人卻寥寥無幾，婉月這番話足見真心。
交談片刻，見時間已經不早，怕耽誤何元康的行程，婉月沒再多說，從宮人手上取了一匣銀票給他。何元康知道她的意思，斷然拒絕，她繼續堅持，只說是給老師上任賀禮。
“老師新官上任，學生送份賀禮也是應有之義。”
勸了半天，最後將錢匣冷不丁塞到了他夫人的懷裏，婉月提起裙擺，轉頭就跑了。
“時間不早了，老師早些啟程。祝您此去一路順遂，前程似錦！”
何元康：“……”
“夫君，這……”抱著錢匣的夫人一臉茫然無措，懵懵看他。
“罷了。”看看妻子懷裏的匣子，又看了眼早已跑遠的小姑娘，何元康無奈又感動。
最終搖了搖頭，他翻身上馬，“景安公主一片好意，你就拿著吧。”
“好。”妻子點點頭，好奇地打開盒子看了一眼，被裏面銀票的面額驚住。
“這也太多了，公主真是大手筆。”她喃喃說道。
“公主向來待人赤誠。”看著銀票，何元康也忍不住出言感慨，“收了這份大禮，這講師職責我非得繼續盡心了。”
到了同州，他就將編了一半的教材進行下去，盡快連著書單給公主一起寄來，何元康心想。
相隔千裏的信件授課就這麽開始了。
送走何元康，婉月又忙碌起來。
文華殿三日一次的授課正常進行，新上任的公主講師駱正為人謹慎少言，沿著何元康的教學方式繼續授課，對兩位公主的態度疏離恭謹。
和寧婉月對他沒什麽意見，但也沒有感情，私底下時常拿他和何元康比較。
其實駱正教得也不差，但人的情感先來後到，第一個總是不同的。
武課那邊，兩人的騎射基礎打得差不多，婉月又讓楚飛雲教自己劍術，練了幾手搏鬥功夫，和寧看著有趣，也跟著她一起學了，只練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，練武進度全靠婉月生拉硬拽。
“不行，我練不動了。”
又一次將木劍扔在地上，和寧毫無公主形象地挽起袖口，坐在練武場邊的石凳上，接過綠豆湯一口喝盡了，又扯過宮女手上的宮扇呼啦呼啦給自己扇風。
“這天熱死了。”
一邊抱怨，她一邊去看仍然一板一眼練習揮劍的妹妹，見婉月神情專註，動作標準，全然不受悶熱天氣影響。
“婉月怎麽就不知道累啊。”她看著有些喪氣，小聲嘀咕。
看了良久，又埋頭喝了一碗綠豆湯。
她不和婉月比，容她再歇一歇。
接觸越久，她越是佩服婉月的為人心性。
婉月受封景安公主之後，宮裏說什麽的都有，幾位皇子公主都對她既羨又妒，私底下酸溜溜地說她好運。
但和寧羨慕了一陣，又覺得這是四妹妹應得的，不能輕飄飄的簡單歸結於運氣。
她和婉月相處最久，深知她從一個受盡宮人欺辱的孤苦女孩走到今天，付出了怎樣的努力。
日覆一日的刻苦，瘋魔一般的自律，和寧認為，就憑這份心性，即使沒有過人的天資，婉月也應該出人頭地。
至於背地裏傳的這些話，和寧猜測多半是兩位皇子的嫉妒心。自從瑞王患病，這兩位兄弟越發讓人生厭。
二皇子自覺除了瑞王，他為最長，近日來驕傲得意的不可一世，不把兄弟姐妹放在眼裏，幾次見面的言行都令和寧感覺不可理喻。
三皇子則學起了瑞王昔日的做派，言行舉止處處模仿，力求文雅端方，讓和寧更加反感。
怪模怪樣的，還不如鼻孔看人的老二看著順眼。
唉，還是大哥最好了。也不知大哥什麽時候能好起來，和寧心裏想著，面上帶了幾分愁緒。
若大哥好不起來，以後這大楚……該不會真的交給老二和老三吧？
難以想象。
“在想什麽呢？”
練完一套招式，婉月放下木劍也走了過來，坐在她的對面，端起綠豆湯小口喝著。
“想大哥了。”和寧一臉深沈地答道，“不知道大哥現在怎麽樣了。”
“這幾日似乎是好多了。”
婉月想了想，“前日還聽說皇後娘娘賞了太醫，該是有了起色。”
“那就好，皇後娘娘也是不易。”轉頭看向坤寧宮的方向，和寧小聲說道，“她近日消瘦了許多。”
“是啊。”婉月深有同感。“皇後娘娘太累了。”
這一個多月，皇後瘦得驚人。
除了照顧身體時好時壞的兒子，關註體弱的小女兒，她還要籌辦二公主的婚事，以及今年的選秀。
若不是有玉妃和謹妃幫忙分擔，婉月真怕她猝死。
但也是沒辦法的事，選秀和二公主的婚事都拖延不得。
宮裏多年無出，朝野上下都有了議論，若不是太醫再三保證，昌平帝都懷疑自己身體有問題，自然心情焦慮。再加上瑞王身體不好，剩下兩個兒子看著都上不得臺面，只能再進些新人，看看能不能練出幾個小號。
此時各地的秀女已經過了選，在進京的路上。
二公主的婚事也在上個月初步定下了，預計年底成婚。在順貴人的多番努力之下，皇後為她挑了今年新科的一名二甲進士，名為盧則。
盧則出生寒門，自幼與母親相依為命，母親繡藝高超，憑著售賣繡品將他供學至今。聽聞他侍母極孝，品貌皆佳。皇帝皇後都覺得不錯，將情況說給順貴人聽了，順貴人也非常滿意。
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，盧則感激涕零地謝了皇恩，隨後就請假回去接母親，以備婚事，皇帝爽快地給他批假了，還送了一套京中宅院，供他們母子居住。
二公主對婚事十分期待，聽說盧母繡藝極佳，這幾日窩在房裏勤奮地練起了繡活，準備到時候讓他們看看自己的繡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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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元康離京的那一日, 婉月特意出宮去送他。
同州地處邊疆，氣候寒冷，當地語言習俗都與京中不同。饒是婉月久居深宮也聽說此地民風彪悍, 械鬥時發。何元康出身富貴, 當慣了清貴安定的京官, 沒有半分地方處政的經驗，驟然去了這種地方當巡撫, 想要理清政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異地為官素來艱難，不是說你當上了巡撫就能行使巡撫職權的，每個地方的鄉紳豪族盤根錯節, 關系難以描述，若沒些心性手段, 大概率上任就被架空。
按照原本昌平帝對何元康的寵愛程度，他外放也該是京城周邊富裕安寧的州府, 民心擁護，官紳順服，政令通達，上任之後只需依循舊例辦事, 摸索一陣也就慢慢上手了。
但同州不一樣, 作為邊疆州府, 當地人習慣了天高皇帝遠，豪族鄉紳勢力根深蒂固，朝廷的政令在他們眼裏沒什麽威懾力。
更何況何元康作為前途無量的中書令，突然被扔到這裏當巡撫, 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得罪皇帝了, 自然更不會將他放在眼裏。
這種情況下，他能坐得穩同州巡撫的職位嗎？
婉月很擔心。
但聖旨已下, 昌平帝正對他們心懷厭惡，她不能和自家老爹唱反調，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宮為老師送行。
這天一早，她先出宮去玉顏坊和正在修建的公主府轉了一圈，聽人稟報何元康已經動身，這才向著城外趕去。
出了城門，沒走多遠，她就看到了籠著青布的馬車在路邊孤零零的停著，何元康牽了一匹黑馬站在車前，幾名男子正同他說著話。
聽見響動，他們聞聲回頭，認出是她便停下交談，一齊迎上前向她行禮。
“下官參見景安公主。”
“景安見過曲相、李亞相。”
婉月回了一禮，打量一眼，見領頭的人一身緋袍，方臉隆鼻，鬢發微白，神態溫和。略後一步的男子衣飾類似，模樣相較年輕幾歲，臉頰瘦削，神情嚴肅。雖然沒見過，但將幾位朝廷重臣的信息在腦內過了一遍，婉月就將兩人對應了起來。
領頭這人名為曲伊，官任尚書令。隨後的李元瓊，是剛剛提拔的門下令。
也不知這是哪裏的游戲世界，各項制度都充滿了拼接怪的既視感，如今大楚官職類似於三省六部制，但細節處又略有不同。
權力最大的是尚書，門下其次，中書被弱化成了文秘團體。
尚書令統率著六部，對各部都有監管指導權，權力接近古時丞相，被人以“相”尊稱。門下令則是用來分尚書令權的，將尚書令的部分權力分給門下令，美其名曰輔助、審議，被人稱為“亞相。”
面對這兩人，婉月的態度十分謙恭，不敢有絲毫怠慢。李元瓊也就罷了，曲伊任尚書令十數年，是精於吏治的能臣，在朝野中聲名極佳，不容小覷。
要知道，作為執行政令，監察六部的尚書令，他是皇帝與百官之間的重要樞紐，上要輔助皇帝，下要統率百官，兩邊都要平衡應對，曲伊能任職十數年，歷經兩任皇帝，地位紋絲不動，同時個人聲名極佳，心智手段實屬了得，婉月對其十分讚賞，也充滿了對老狐貍的警惕心。
見禮之後，曲伊笑呵呵地俯身看她，瞇起眼睛的模樣分外慈祥，如同看著小孫女的和藹老大爺。
事實上也差不多，他最小的孫子只比婉月大了兩歲。
“公主也是來為何大人送行的？”
“正是。”婉月模樣乖巧，向他們點了點頭，“老師離京，我自當來送的。”
此時何府家眷也從馬車下來，婉t月客氣地阻止了她們行禮。何元康家在京城，此去同州，只帶了發妻和幾名仆婢隨行，其他人都留在京中。
略說了兩句，曲伊和李元瓊主動告辭，將場地留給了這對師生。
等他們遠去，婉月重新轉頭看來，神色傷感。
“老師此去，還不知何日才能回京。同州苦寒，望您千萬保重自身，婉月會時常給您寄信，還有許多課業問題要向您請教呢。”
“多謝公主關懷。何某會珍重自身，精研政事，不負陛下與同州生民之望。”
何元康笑著答道，“至於您的課業，陛下已經為您另擇講師，明日文華殿就能得見了。”
“我不管，我就想問您。”婉月垂下眼簾，語氣失落，“啟蒙以來，得您費心教導，婉月受益良多。今日離京，我都不知道該問誰了。”
“下官只是盡分內之職罷了。”何元康有些無奈，“駱大人通今博古，必能勝任講師職責。”
“不管怎麽說，您才是我們的蒙師。”婉月擡頭看他，認真說道。
“公主過譽，下官不敢當蒙師之稱。”
何元康俯身行禮，言辭謹慎，心中卻很欣慰。
都說患難見真情，作為聖眷極隆的天子愛臣，他什麽好聽話都聽過。然而被皇帝一腳踢出京城，淒涼離開的今日，前來送別的人卻寥寥無幾，婉月這番話足見真心。
交談片刻，見時間已經不早，怕耽誤何元康的行程，婉月沒再多說，從宮人手上取了一匣銀票給他。何元康知道她的意思，斷然拒絕，她繼續堅持，只說是給老師上任賀禮。
“老師新官上任，學生送份賀禮也是應有之義。”
勸了半天，最後將錢匣冷不丁塞到了他夫人的懷裏，婉月提起裙擺，轉頭就跑了。
“時間不早了，老師早些啟程。祝您此去一路順遂，前程似錦！”
何元康：“……”
“夫君，這……”抱著錢匣的夫人一臉茫然無措，懵懵看他。
“罷了。”看看妻子懷裏的匣子，又看了眼早已跑遠的小姑娘，何元康無奈又感動。
最終搖了搖頭，他翻身上馬，“景安公主一片好意，你就拿著吧。”
“好。”妻子點點頭，好奇地打開盒子看了一眼，被裏面銀票的面額驚住。
“這也太多了，公主真是大手筆。”她喃喃說道。
“公主向來待人赤誠。”看著銀票，何元康也忍不住出言感慨，“收了這份大禮，這講師職責我非得繼續盡心了。”
到了同州，他就將編了一半的教材進行下去，盡快連著書單給公主一起寄來，何元康心想。
相隔千裏的信件授課就這麽開始了。
送走何元康，婉月又忙碌起來。
文華殿三日一次的授課正常進行，新上任的公主講師駱正為人謹慎少言，沿著何元康的教學方式繼續授課，對兩位公主的態度疏離恭謹。
和寧婉月對他沒什麽意見，但也沒有感情，私底下時常拿他和何元康比較。
其實駱正教得也不差，但人的情感先來後到，第一個總是不同的。
武課那邊，兩人的騎射基礎打得差不多，婉月又讓楚飛雲教自己劍術，練了幾手搏鬥功夫，和寧看著有趣，也跟著她一起學了，只練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，練武進度全靠婉月生拉硬拽。
“不行，我練不動了。”
又一次將木劍扔在地上，和寧毫無公主形象地挽起袖口，坐在練武場邊的石凳上，接過綠豆湯一口喝盡了，又扯過宮女手上的宮扇呼啦呼啦給自己扇風。
“這天熱死了。”
一邊抱怨，她一邊去看仍然一板一眼練習揮劍的妹妹，見婉月神情專註，動作標準，全然不受悶熱天氣影響。
“婉月怎麽就不知道累啊。”她看著有些喪氣，小聲嘀咕。
看了良久，又埋頭喝了一碗綠豆湯。
她不和婉月比，容她再歇一歇。
接觸越久，她越是佩服婉月的為人心性。
婉月受封景安公主之後，宮裏說什麽的都有，幾位皇子公主都對她既羨又妒，私底下酸溜溜地說她好運。
但和寧羨慕了一陣，又覺得這是四妹妹應得的，不能輕飄飄的簡單歸結於運氣。
她和婉月相處最久，深知她從一個受盡宮人欺辱的孤苦女孩走到今天，付出了怎樣的努力。
日覆一日的刻苦，瘋魔一般的自律，和寧認為，就憑這份心性，即使沒有過人的天資，婉月也應該出人頭地。
至於背地裏傳的這些話，和寧猜測多半是兩位皇子的嫉妒心。自從瑞王患病，這兩位兄弟越發讓人生厭。
二皇子自覺除了瑞王，他為最長，近日來驕傲得意的不可一世，不把兄弟姐妹放在眼裏，幾次見面的言行都令和寧感覺不可理喻。
三皇子則學起了瑞王昔日的做派，言行舉止處處模仿，力求文雅端方，讓和寧更加反感。
怪模怪樣的，還不如鼻孔看人的老二看著順眼。
唉，還是大哥最好了。也不知大哥什麽時候能好起來，和寧心裏想著，面上帶了幾分愁緒。
若大哥好不起來，以後這大楚……該不會真的交給老二和老三吧？
難以想象。
“在想什麽呢？”
練完一套招式，婉月放下木劍也走了過來，坐在她的對面，端起綠豆湯小口喝著。
“想大哥了。”和寧一臉深沈地答道，“不知道大哥現在怎麽樣了。”
“這幾日似乎是好多了。”
婉月想了想，“前日還聽說皇後娘娘賞了太醫，該是有了起色。”
“那就好，皇後娘娘也是不易。”轉頭看向坤寧宮的方向，和寧小聲說道，“她近日消瘦了許多。”
“是啊。”婉月深有同感。“皇後娘娘太累了。”
這一個多月，皇後瘦得驚人。
除了照顧身體時好時壞的兒子，關註體弱的小女兒，她還要籌辦二公主的婚事，以及今年的選秀。
若不是有玉妃和謹妃幫忙分擔，婉月真怕她猝死。
但也是沒辦法的事，選秀和二公主的婚事都拖延不得。
宮裏多年無出，朝野上下都有了議論，若不是太醫再三保證，昌平帝都懷疑自己身體有問題，自然心情焦慮。再加上瑞王身體不好，剩下兩個兒子看著都上不得臺面，只能再進些新人，看看能不能練出幾個小號。
此時各地的秀女已經過了選，在進京的路上。
二公主的婚事也在上個月初步定下了，預計年底成婚。在順貴人的多番努力之下，皇後為她挑了今年新科的一名二甲進士，名為盧則。
盧則出生寒門，自幼與母親相依為命，母親繡藝高超，憑著售賣繡品將他供學至今。聽聞他侍母極孝，品貌皆佳。皇帝皇後都覺得不錯，將情況說給順貴人聽了，順貴人也非常滿意。
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，盧則感激涕零地謝了皇恩，隨後就請假回去接母親，以備婚事，皇帝爽快地給他批假了，還送了一套京中宅院，供他們母子居住。
二公主對婚事十分期待，聽說盧母繡藝極佳，這幾日窩在房裏勤奮地練起了繡活，準備到時候讓他們看看自己的繡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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